阮舒的世界黑了,眼睛被扩散的血迹刺得生疼,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双手在空中抓,想奋力

    挣破王沛安,却被他抱得更紧,她像被束缚在茧当中,耳边只有和港生小时候玩跷跷板时的笑声。

    一声闷响,阮舒看着港生重重倒在地上,额头的血流在地面,渗入泥石中,他眼睛睁着,像是死不瞑目,可嘴角却又有一丝笑

    意,像了却心愿后的尘埃落地。

    “港……”她终于能发出声音,凄厉地喊,“港生!”

    可阮舒发出了声音,却被王沛安捂住了嘴,阮舒被他往后带,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批记者,相机灯光闪烁,对着港生

    对着她疯狂地拍。

    “阮舒,说一下你被绑架的经过吧?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你还记得是怎么被绑架的吗?这个被打死的是不是凶手?你被绑架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无良媒体的问题惹怒了王沛安,他将阮舒的脸按在自己胸口,用另一条手臂打掉了最近的话筒。

    紧接着,收起手枪的葱头几步上前,厉声喝道:“警察办案,谁让你们来的?后退,都退出去,别拍了,别破坏现场!”

    无论葱头多严厉,那些媒体根本没有后退的迹象,他们对准这一幕,对准这里的每一个人,追问他们案情的嘴脸显得格外狰

    狞。

    混乱没持续两分钟,大批警察赶过来拉起警戒线,将媒体全部赶到了外面。

    “阮姐晕过去了!”葱头喊一声,王沛安这才发现阮舒倒在了自己身上,他心中顿时焦急,根本等不及其他人叫救护车,将阮

    舒横抱起,往外面冲去-

    阮舒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一个篮子里,行色匆匆的男人将她扔在一扇朱红的大门前,男人放下就走,丝毫没有任何留

    恋,阮舒没看到男人的样子,却瞧见上方的天空,特别的灰暗,甚至都没有小鸟飞过去。

    阮舒还想再看看,可画面一转,突然变成了六岁的港生牵着她从屋里跑出来,边跑边说:“舒,快一点,华生他们要抢走跷跷

    板啦!”

    她听到声音又高兴又难受,想仔细看看年幼的港生,可上方突然像是有股力道,将她吸住,阮舒头晕目眩,陷入一片黑暗,等

    渐渐缓过来后,她睁开眼,面前没有扔掉她的男人,也没有六岁的港生,白墙白褥,她手上挂着点滴。

    是医院,她躺在医院里。

    没有港生了,港生死了,子弹穿透了他的脑袋,她再也听不到他冲她嘿嘿笑,喊一声“舒”

    有人推门进来,阮舒还没扭头去看,对方步子靠近,俯下身来,“醒了?”

    阮舒的手比脑袋动得快,刚刚过去,王沛安就握住了她伸起的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港生呢?”

    王沛安顿了下,回答说:“在停尸房。”

    阮舒浑身发抖。

    停尸房,港生。她想不到自己这么亲近的人,有一天会跟这样冰冷可怕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王沛安坐在阮舒身边,声音温软,“阮舒,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目前你要面对的事情很多,你必须振作坚强一点。”

    阮舒看向王沛安。

    “港生中枪的那一幕被记者拍到了,我们调查过,他们是接到匿名爆料,说你被绑架了,还附带了详细地址,对方是以目击者

    身份爆料的,但我们查不到具体人。”

    “……什么意思?”

    王沛安压低声音:“阮舒,那些记者,是港生喊过去的。”

    “怎么可能?港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最开始想不通港生为什么要抓你,后来想不通为什么港生说要离开东城,却没有急着逃走,而是出现在福利院,还有许多

    许多疑点我都想不通,可直到港生拿起扳手砸向你时,我发现那一连串的疑问,其实都是一个答案把它们串联着。”

    阮舒不太明白,“我不知道港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他绝对绝对不会害我。”

    “是,港生绝对不会害你,因为从他绑走你到拿起扳手砸向你,都不是想要杀你,而是只想绑你和杀你的这一幕被媒体拍

    到。”

    阮舒鼻翼翁动,脑子里的某个点被王沛安的话猛地撞击。

    “阮舒,港生从来没想过要逃走,他只是在给警方和大众制造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从他杀人的事件中剥离出来。陆遥和小

    照,都是港生杀的,因为她们都试图或者正在伤害你,如果港生被抓,即便不开口,但他杀人的理由仍旧会被剖析出来,到时

    候被媒体一渲染,全世界都会攻击你,可如果他死了,这件事情就能告一段落,媒体拍到了他试图杀你的画面,现在你也是受

    害者,与港生和这个案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阮舒,接下来,警方会找你录口供,媒体会围堵采访你,你要表现得和港生营造

    的目的一样。”王沛安稍稍用力握住他的手,“港生很傻,却又很聪明。”

    阮舒眼里含着一汪泪,快掉下来时她用手抹掉了。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你现在必须这么做,港生已经死了,但你得好好活着。”

    阮舒点头,再次漫出来的眼泪还是掉下来。

    “回答我。”王沛安用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他们会给你录口供,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吗?

    阮舒不知道,但不论她有没有准备好,都要迎接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知道了。”

    王沛安掖了掖被角,转身朝房门口走去,他手刚握住门把手,又听到身后的阮舒问:“你会对他们隐瞒你刚才说的吗?”

    王沛安看着白色的房门,眼前浮现的却是港生决绝的眼神,他启唇,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人死了,没法去证实,是

    真是假也都影响不了案件走向,既然如此,放在心里就好了。”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