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湛开霁（二）
十七岁的湛开霁成绩在校名列前茅，他有机会进入优等大学，可湛娄一声不吭的把他送去军校，知道了这件事的井觅荷跟他大发雷霆。
她一直过分教育让湛开霁变得温柔起来，懂事，听话，乐于助人。她潜移默化的给他灌输暴力可耻这种概念，为的就是要让他正常活在这个世界。
从湛开霁体育课上出现了两次打人，被叫家长的时候，井觅荷还抱有侥幸，认为好好辅导他就没事了。湛娄这么做，无疑就是让他在残酷的训练中激发本性。
她不知道湛娄都给儿子做了什么思想，让他直接答应去到军校，见拦不住了才和他吵架。
做了他妻子十七年本本分分，向来不敢和他大声说话，湛蓝把人给逼的卧室墙角里，他忍着底线把她往墙上撞。
井觅荷身高不到他下巴，推着她就往身后倒，男女悬殊力气，她知道自己没任何胜算，恐惧抱头蹲下，及腰的长发垂落在地上。
笔挺的腿站在她面前，湛娄抬起脚，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忘不掉蜷缩肚子这个习惯，一手抱头，一手捂住腹部，全力挤在退无可退的墙角里躲避攻击。
湛娄很久都没打过她了，他以前发过誓再也不会对她动手，可前提是井觅荷不对他打骂。
“我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你再嚷嚷也没用！”
十几年的教育毁于一旦，她要眼睁睁看着儿子变成他这种人，从她怀里生出来一个杀人犯。
井觅荷红着眼，潸然泪下，满腹委屈向他质问：“你为什么非要儿子变成你这样，你从小都没好好教育过他，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要插一脚！”
她喊的嗓门都破了，湛娄发现自己见不得她哭，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儿子吵架，这种不必要的事情，甚至刚刚差点打了她。
湛娄忽然卸下一口气，蹲下来，抱住她的头搂进怀里：“我的乖乖，别跟我吵了，他就是去了军校又能怎样，你没看到过他在体育的天赋，我送他过去这个决定是对的，是你一直太担心了。”
“你只是不想让他杀人，要是让他用自己的天赋，去杀那些该死的人，不也是一种好处吗？”
“你强词夺理，你就是想把他变成你，你明知道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教育他，你就非要养出一个杀人犯！”
“杀人犯怎么了，难道你还要看着儿子人善被人欺，敢怒不敢言，被人打死都不还手吗？只要你不再跟我因为这件事生气，我就不会让他变成杀人犯。”
那种基因的遗传性有多高，他是知道的，用对了自然是佼佼者，若用错了，大不了他们还能再生一个。
湛开霁上了军校后，井觅荷足有一年的时间没见过他，平日里放假他也从不回家，她拿到湛娄给她的手机，总是期待着湛开霁能给她回消息，但每次他都很冷漠。
井觅荷猜想，他可能是把她给当成湛娄了。
这种嘘寒问暖的短信，想成是湛娄发给他的，的确会不适。
一直到湛开霁大三的时候，他才终于在暑假回家，跟湛娄不相上下的个子，皮肤却比之前晒棕了很多，他五官眉眼立体，一头寸发，褪去笑言模样，身穿朴素的黑色运动装，背着迷彩包，站姿笔挺。
不近人情的味道，井觅荷心有余悸，试探性的拥抱他。
好在，他还是她的儿子，弯腰也将她搂入了怀中。
“妈妈。”嗓门浑厚响亮，一腔正派，拍着她的背抚摸：“你还是没吃胖多少，头发倒是又长了。”
井觅荷将下巴搭在他肩膀，深呼吸着闭上眼，关切询问：“你呢，在学校过得好吗？”
“我这一身肌肉还看不出来吗？”
她恋恋不舍的放开他，握住壮实的手臂低头打量：“我只是担心你，每次问你，你都不肯说过得怎么样，总是回我还好，到底好到哪了，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湛开霁浓眉皱起：“我以为那是爸爸给我发的信息，我不知道是你，抱歉妈妈，我下次会认真回。”
站在一旁忍着他们腻歪的湛娄终于开口，走到他们两人中间：“该走了。”
“去哪！”井觅荷抓着湛开霁衣袖，不安询问湛娄：“他才刚回来，你怎么又要他走！”
“去美国。”湛娄扯住她的手腕，把她手指一个个给掰开。
“你说什么！为什么让他去美国，你想送他去干什么，你明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之前答应我不会让他变成——”
“乖乖。”湛娄掐住她的手心，笑容令人忌惮：“我决定的事，儿子也同意了，就轮不到你掺和。”
“你同意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地方，你不能同意！”
湛开霁对她笑：“妈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到时候我再回来陪你。”
“什么意思，你要去一年？”
湛娄用力拽开她的手：“走。”
“湛娄！湛娄你不能把他带走，我求你了，就答应我这一个要求好不好！湛娄湛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家门，井觅荷扑上去被湛娄甩回了房子，弱不禁风的她摔坐在玄关，湛开霁始终皱着眉，他不敢回头去看，可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身体已经先行违背了意愿转过头。
骨瘦如柴的她穿着干净纯白棉质长裙，撑手坐在地板，泪流满面，这一刻眼泪都过分干净清透，让人多看一眼都是一种玷污。
门关上，她爬起来敲门，从里面打不开的大门，剩她一人不断叫着湛娄的名字。
湛开霁好想再听一次妈妈喊他的名字，可惜走了很远，直到声音消失也没能再听到。
镇子外，来接他的人是雷行，湛娄把他送上车后便转身回去了。
他这三年来，表现的强硬惯了，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抱着书包，弯腰蜷缩进后排。
“雷叔。”
雷行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他。
“你有妻子吗？”
“有。”
“那你有孩子吗？”
“还没。”
湛开霁撇了嘴：“那你应该不懂有孩子之后，看着孩子亲眼离开自己那种痛苦吧。”
“你是想说湛先生，还是夫人？”
“我理解我妈妈，理解不了我爸，不过这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选择，我也不责怪谁。”
雷行平视着前方的道路：“湛先生很爱您，没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您只要好好学，总有一天，想要什么都会得到。”
湛开霁闭上眼沉思，当然赞同他的说法。
这些年来，他一刻都不敢耽误，哪怕是休息的时间，也比别人加倍训练，为的就是以最优等的成绩毕业，分配更高职位。
他以为接下来只要一年的时间就够了，但结果远远不够，优异的成绩毕业后，他被送往边境做了空降少校，他又用了五年的时间一点点往上爬，爬到大校。
再后来他被调职去中部沿海，离家越近，湛开霁越是渴望回去。
他晋升到中尉后又再次调离所在的军队，有了权力自由相威的他，瞒着湛娄回了趟家。
恰巧那天，他不在家，只有井觅荷一人，见到几分陌生的湛开霁，依旧像几年前那样给了他拥抱。
只是这次她什么话都没说，留下一句陪陪我，湛开霁蹲跪在她脚边，陪她说话。
这些年，他愈发独立思考，当年湛娄让他军校的理由，就是一个骗局，骗他一直往上不断地爬升晋职，骗他总有一天能早早的回来陪伴妈妈。
每次间隔见她的时间越久，就越发感觉她不如从前活跃，也可能是年龄的原因。
井觅荷看到他身上刀口疤痕，手掌粗糙的茧子，她憋了很久的激动，破涕大哭，问他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湛娄去军校。
“以前的原因很简单，现在也是，想保家卫国，但支起这个理由的，是想保护妈妈。”
“爸他骗了我，说为了保护您，让我去军校，其实就是为了让我离您更远。”
“但没关系，今后，我真的会保护好您。”
井觅荷摇头，他不甘心握紧他的手：“您不信我。”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人所愿，湛娄握着腐败官员的名单，否则又怎么能打压儿子，八年才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
以前她是自私的，可现在她不能。
“霁霁，你醒悟得太晚了，但凡坐在这个地位，你就不能掉下去，在他回来之前快走吧，要是他发现了，你还能有几年才能熬出头啊。”
湛开霁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爸爸果然骗了他，可她说的没错，自己不愿意掉下辛苦得来的位置。
终有一天他会站在高处，比父亲还要高的地位，即便到那时候，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完结啦！
湛开霁是个大人了，他变得自私利己了，不会像小时候，一心想保护妈妈，肯做任何事！
即便他现在还想保护妈妈，但他更愿意保住自己中尉的地位。
虽然完结了但还是想说~觅荷好可怜。
对啦，雷行的妻子是苍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