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湛开霁（一）
一晃六年，他们的儿子也六岁了，湛开霁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级。
开学第一天，他自己一个人穿好衣服，站在板凳上洗脸刷牙，把自己收拾干净，来到厨房用三明治夹了片芝士作为早饭。
学校的路线在昨晚已经熟背心里了，湛开霁走到爸妈房间门前：“我去上学了。”
门开了。
湛娄穿好衣服站在他面前，白衬黑裤，系着手腕处衬衫的纽扣，看起来也要出门。
湛开霁好奇往里看，床边耷着一只纤瘦白嫩的手臂，手指无力往下垂，床上隆起一个人模糊的轮廓，除此之外他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爸爸你要送我吗。”
湛开霁背着书包询问。
“你妈妈昨晚嘱咐我今天送你上学。”
听到妈妈，湛开霁露出了笑容，跟着他一起离开家。
车进不来镇子，还要用半个小时走出镇子外面才能坐车，路上遇到附近居住的人，喜笑颜开和他们打招呼。
“霁霁去上学啊。”
“路上慢点。”
“今天该上小学了吧。”
湛开霁不喜欢这些人，以前他还能勉强打个招呼，但现在跟着爸爸，低着头连眼神都不给他们一个。
他们笑的假惺惺，这里的老人也不像表面看着那么和蔼，每当他从家里出来，都会有无数双眼睛整齐的盯着他看，一直走到镇子外的这条路，总是被人监视。
湛开霁讨厌他们，也讨厌这里像个世外桃源的地方。
“爸爸。”
坐上车，他奶声奶气询问湛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家，小紫他们家都搬了好多次了，我也想搬家。”
“小紫是谁。”
“幼儿园的，小伙伴。”
“不搬家，你妈妈很喜欢这里。”
湛开霁鼓了嘴巴，吞下要说的话，看向窗外，不再计较这件事。
既然妈妈喜欢，那不搬家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能忍，但是妈妈基本不出家门，爸爸说妈妈喜欢是不是在撒谎啊。
喜欢这里的人是爸爸吧。
话虽如此，湛开霁可没这个胆量和他较真。
车子下了高架桥，路边面包店开着门，早上还排着长队，湛开霁每次路过这里都能闻到一股熟透的面包香，这次坐在车中也不例外。
他渴望扒着窗户，额头紧贴玻璃，眼巴巴的望着。
“爸爸，我想吃面包，闻起来好香。”
正等红绿灯的片刻，湛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前排着长队购买的人一直站到了十字路口。
香味确实浓。
直到身后车子传来喇叭声，他才回神驶离。
眼看着面包店离他越来越远，湛开霁却不能再说什么。
到了学校，他下车还没来得及告别，湛娄就开车走了。
周围的孩子们身边跟着众多家长，有的一家三口，唯独他站在人群里孤身一人，抓着垂下的书包带子，低头往大门里走。
遇见好心的老师，带他去了新班级，路上询问他父母，湛开霁仰头笑眯眯说：“他们很忙。”
“再忙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上学呢，家长还真是心大，长得这么可爱，路上遇到陌生人可千万不能跟他们走！”
“嗯，谢谢老师。”
这种话，幼儿园的时候他就听盈盈老师说过很多遍了。
新老师摸着他的头，说他是个成熟的小大人，湛开霁想起妈妈也说过他成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湛娄回来时候，井觅荷已经醒来，疲倦的把手臂搭在额头，他打开卧室门，询问她饿不饿。
一股浓郁陌生的香味不知从哪里飘来，井觅荷睁开眼，看到他手里提着精致红色的包装袋，里面装满了面包糕点。
“尝尝，湛开霁闻到这家面包店很香，我就想着买来给你吃。”
湛娄将手穿进她的腰下，把她软绵绵身子扶直坐起来。
乱糟糟的长发被他捋顺，落在胸前，井觅荷拿起松软的面包放进嘴里，她平常吃惯了饭菜，吃到这些东西当然觉得好吃。
“好吃吗？”湛娄弯腰把脸凑在她眼前询问。
井觅荷点头，他便没说话，眼睛还直勾勾盯她。
她脑袋低着，眼珠子抬起，跟他对视的目光，夹着他即将释放的情绪。
直到井觅荷抬头吻他，才抚平了他焦躁的心脏，刚才急的手心出汗，还以为她忘记了。
湛开霁心心念念没吃到的面包，回家便看到了格外眼熟的包装袋，井觅荷坐在沙发，朝他招手来吃。
他扔下书包笑着扑进她怀里：“妈妈最好了！最好了！”
虽然面包已经凉了，但不妨碍他大口往嘴里塞，井觅荷给他倒了杯牛奶：“这是你爸爸买的。”
“唔！”湛开霁噎住，捧住奶往下咕咚，一边和她抱怨：“我今早跟爸爸说我很想吃，他都没有搭理我，只给妈妈你买。”
“是这样吗。”
“嗯！爸爸还把我送到门口就走了，是赵老师带我去的班里。”
井觅荷撑着额头，抚摸他蓬松的短发，软绵绵的，小家伙脑袋总是很聪明。
这些年来她一直担心儿子会变成一个杀人犯，从怀他时便怀揣不安，即便湛娄金盆洗手，可这改变不了他杀过人，就连她的手上也沾过人命。
井觅荷注重他的教育，更重视他生长的环境，为了让他不变成湛娄那样的人，她把能给的关爱都给他，可这些还不够，湛娄没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他自始终都放任他做任何事。
“今天在学校都学了什么？”
“我交了好多好多朋友！他们是苏雄，袁星文，冯桐，靳怜雪，可喜欢和我玩了，老师说我长得特别可爱！”
他一下能记住这么多名字，井觅荷觉得惊讶。朋友多，的确是件好事。
出生在这里，他是不幸，又是幸运的，他遇到的都是好老师。
湛开霁知道自己跟别的小朋友有不同的地方，他不会哭，不会因为动物死了的小事伤心，也不会因为幼儿园毕业分别难过。
幼儿园的盈盈老师跟他说，打架即便是赢了和输了都不光彩，他不会哭，是因为还没找到会让自己难过的事。
“如果小动物去世了你不会难受，那你想想看，如果爸妈离开你了呢？你会不会难过。”
挂彩的湛开霁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蹲在面前的盈盈老师，不满撅起嘴：“妈妈才不会离开我。”
老师抓住他的手臂大笑着：“你瞧，这不是就有难过的事情了吗。”
湛开霁很开心自己找到了和大家相同的事。
连爸爸都可以为了没有妈妈的亲亲而难过生气，那他也可以因为害怕妈妈离开而难过，如果一定要有人与众不同，那绝对不要是他，他要变成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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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娄：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