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竞晚嘴角微翘, 点点头, “不错, 史公子倒是有自知之明。”
她经手的案子不多, 除了手头这件, 就只有萦州秦松那件,不过她幼时偷偷看过父亲不少案综记录, 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都是当话本子看的,但觉得比话本子可有意思多了。
那些嫌疑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有的抵死不认,有的沉默寡言,有的转移话题,不曾想还有史海昌这般有自知之明的嫌疑人, 你还没说他的嫌疑呢,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都说了。
不过这样也好,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省时省力。
“五万两银子确实不少, 但我史家还不至于输不起,丁琼害我赔了银子,又不肯借我银子开铺子,我确实很气,但还不至于要对他起杀心,最多骂他两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过过嘴瘾也就算了。”
“他不肯借我银子开铺子,我大不了腆着个脸回去跟我大哥认个错,被我嫂嫂嘲讽两句,虽然我的那份钱输的差不多了,但我大哥还真能看我饿死不成?再说还有我母亲在呢,我怎么也犯不着因为这个杀丁琼啊!”
“丁琼是官宦子弟,他死了,丁大人肯定要彻查,我不过是个商户子弟,哪能对抗得了官府?我去杀丁琼,那才叫脑子被驴踢了,自寻死路呢,犯不着,犯不着!”
史海昌一边说还一边摇头,对自己的理论深以为然。
苏竞晚嘴角带笑,虽然不知道史海昌是为了混淆视线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心里真这么想的,但是从史海昌目前的表现来说,还真是个难得的通透人,性子也很豁达,也难怪和丁琼合伙做生意赔了五万两银子,两人还没掰,还要坐着丁琼的船来京。
当然了,你也可以说史海昌缺心眼,不过“缺心眼”和“豁达”两者的意思也很接近,不过是计量的问题,计较得太多就容易耿耿于怀,很难做到豁达,计较得太少就容易吃亏,可能又会被人说缺心眼。
“宋寺正还有要问的吗?”
她发现自己询问情况的时候,宋彬蔚从不插嘴。
难道是因为宋彬蔚不喜说话,但无奈要调查案情不得不开口,现在有苏竞晚代劳,他就在一旁只管听着?
宋彬蔚面容冷淡,摇了摇头。
苏竞晚更加坚定了刚才的想法,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卢府。”宋彬蔚轻声道。
苏竞晚点点头,又看向对面的史海昌,“现在案情未明,还请史公子在京城多待几日,如果史公子手头有困难不够住店吃饭的话,不妨找我应急,我叫苏竞晚,就住在祥云街上。”
“当然,我也不会借给你钱开铺子的!”
史海昌闻言大笑,“苏大人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不过苏大人放心,我开铺子的钱没有,但省着点用,还能勉强维持生计,苏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而且我相信以大理寺和苏大人的能力,在我的钱用完之前,此案就真相大白了。”
“承史公子吉言,告辞。”
苏竞晚刚走出云来客栈,就看向一旁的宋彬蔚。
“你手下有没有能用的人?让他盯着点史海昌每日做什么,还有不要让他跑了!”
“我看你刚才和他聊得风生水起,都要推心置腹慷慨解囊了,还以为你已经完全相信他了。”
宋彬蔚瞥了苏竞晚一眼,目光半是疑惑,半是惊讶。
谁和他推心置腹了?
风生水起那也是为了案情需要好吗?
算了,宋彬蔚还是不要说话了,一说话就能噎死个人!
苏竞晚轻咳一声,正了神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糖饼。”
宋彬蔚吐出两个字,好像又变成之前那个惜字如金的宋彬蔚了,好像刚才被人挖苦只是她的错觉。
糖饼?
苏竞晚朝着宋彬蔚的方向看去,果然对面有个卖糖饼的。
等等!
刚才他们来的时候还没有,所以这个小贩是大理寺的人?
宋彬蔚见她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苏竞晚放下心来,转身向卢府的方向走去。
宋彬蔚步子大,每次她都要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上。
这次就让她笨鸟先飞吧。
宋彬蔚见状,也跟了上来,似乎理解到她的用意,步子故意放得缓了些。
卢府在长安大街南边的永安巷里,苏竞晚在礼部的时候偶然听卢浩和旁人提起过,没想到现在竟派上了用场。
大概走了有两刻钟,两人到了永安巷。
卢府在永安巷的最里面,门楣的黑底牌匾上规规矩矩写着“卢府”两个大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给人的感觉十分简朴。
“这位大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