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Boss美如画
    “段少言!你放肆!我何时准你进来了?!”
    这话说得凶狠暴虐,可惜此刻叶武还躺在牀上,衣衫不整,眼波泛春,那气势不由地就减弱了三分。
    立在门前的青年高大冷峻,眉宇深浓凛冽,眼睛黑如长夜,亮如刺刀,腰身细瘦,双腿匀长,肩膀和背部的线条即使包裹在雪青色衬衫下,也依然显得十分流畅美好。
    只是此人固然十分英俊,却莫名有种肃冷寡淡的味道,黑色的眼睛里像下着一场大雪,脸上也结着层冰霜。
    他并不理会她的斥责,站在屋内,冷冷看了她身边的李云安一眼,视线便就落在了叶武身上。
    “师父,昨夜我房里的那个人,是你送来的?”
    他这麽冰冰凉凉地一问,叶武倒是想起来了。
    她昨儿去上海一掷千金的高端戏曲会所Nastro听越剧。这家店的主人,是个旧时门阀的权贵,不折不扣的老票友。
    这些年听戏的人少了,会所里也会按着客人喜好,演些现代歌舞。
    叶武并不喜欢听戏,她之所以爱来这里,只因爲招收的表演者也好都是戏曲舞蹈专业的拔萃人物,容貌颇佳,看着可以养眼。
    由於这个会所是私人的,并不对外开放,因此来都是常客。散了戏后,台上演员也总会向台下的贵人们献媚献殷勤,以求得到廕庇照顾。
    不过,虽说Nastro只是个看戏的正规场所,店内美艳员工都只吟唱跳舞,不提供其他服务,但是散了场后客人和演员之间的私事,Nastro倒也是管不着了。
    叶武原本是惦记着店内名角儿的歌舞表演,可是去的不是时候,经理万分抱歉地告诉她,那名角儿今夜已经跟一个老板出了场,去爲家族聚会献唱,因此不在店中,她便有些意兴阑珊,对於戏折子上推荐的其他漂亮演员的曲目也无甚兴趣。
    但是既然来了,也懒得立刻就走。
    於是她就在大厅落座,斜靠在自己惯坐的位置上,开两瓶酒,要一碟果盘,闲闲地看店内的舞乐表演。
    台上容姿态华美的人很多,男女都有,脂粉浓深,眉眼妩媚,瞧着虽绝美,却像是一只只苍白布偶,画着厚厚的妆容,披着臃肿华服。
    叶武瞧了一会儿,把经理叫了过来。
    “那边那个弹扬琴的小姑娘,多大了?”
    经理知道叶武的心思,显得有些爲难:“武先生,那是上个月新来的女学生,刚满十八岁,只是她尚是清白,也说了只弹琴伴唱,并不出场。”
    “不出场?”叶武冷笑一声,“这麽清高?”
    “是啊,家里欠了赌债,大学念了一半就念不下去了,要帮着还钱。”经理叹了口气,偷眼观察着叶武的神色,“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这种套路,会所里也是见得多了。
    总有一些瞧起来清新甜美,满脸胶原蛋白,眼神无辜的少男少女,被经理编造出各种各样令人怜悯的身世,还要加上“心志高远”“爲人清白”之类的光环,来引得那些老板们心生同情,花上大价钱来捧他们的场。
    叶武这种老江湖,自然知道经理的意思,但她也懒得点破,只不温不热地笑了笑,抽了张铂金卡,丢在面前的茶几上。
    “这张Vip年卡里头的所有会费都刷掉,够不够买她一晚自由?”
    “啊……这……唉,承蒙武先生看上了,那我就去和她说说,毕竟武先生和其他客人是不同的,您的要求,我们总要尽力满足。”
    经理揣着卡,明明心花怒放,却还要努力绷着脸,作出一副爲难的样子。叶武看了,不禁好笑,挥了挥手。
    “行了,你去吧。”
    结果自然不出意料,女孩子腼腆又温柔地做了自我介绍,又陪着叶武喝了几杯酒。
    等叶武起身,带她离开会所,进到停在外面的玛莎拉蒂后,女孩便带着些娇羞,主动揽住叶武的脖子,柔软清甜的脸颊凑近了过来。
    叶武在她的嘴唇离自己不到半寸的时候,“嗯”了一声,擡起手,淡淡止在了她唇上。
    “好了,我对女孩子没兴趣。”
    见她脸上露出茫然又慌张的窘迫,叶武又说。
    “你跟我回去,我要你伺候一个人。”
    越是高端昂贵的会所,越是不缺稀奇古怪的销金客,那女孩子只当她是花钱替朋友买乐子,於是坐直了身子,温柔地笑了笑。
    “那……您是要我去伺候什麽人?”
    叶武点了根菸,抽了一口,慢慢呼出青蔼,才不紧不慢地说:
    “一个清教徒。”
    “啊?”
    女孩愣住了。
    叶武眯起眼睛,隔着玛莎拉蒂的车窗,看着会所外纸醉金迷的夜色,补上几句。
    “一个清教徒,性冷淡,禁慾狂,冰冻人。”
    女孩:“………………”
    叶武又抽了口烟,弹去菸灰,侧过脸瞧了她一眼,问:“这辆玛莎拉蒂,你喜不喜欢?”
    Nastro不缺出手阔绰的客人。但是一夜就刷掉几十万会费,完了还问她喜不喜欢豪车的老板,那女孩确实也是前所未见,不禁有些紧张。
    心想,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想让她去勾引什麽少林寺方丈吧?
    “你要是今晚成功让他开了荤,这辆车明天你就可以开走。”叶武淡淡的,“你自己看着办。”
    但是此刻,叶武看到段公子衣冠整齐,一丝褶皱都没有,神情冷淡,眉宇间尽是霜雪之意,半点春色都瞧不见。
    於是叶武便很清楚,昨天自己交待那小姑娘办的事情,她肯定没办成。
    看来,自己从Nastro花大价钱打包给他带回去的小雏鸡外卖,这位段公子他是一口没有碰,丝毫不领情。
    思及如此,叶武不由地就有些被气噎到了,再想想自己刷掉的一年vip会费,更是肉疼不已,胸中一股气简直顺不过来。
    叶武阴沉着脸道:
    “是我叫她来伺候你的,怎麽着,你看不上眼?”
    段少言抿了抿唇,并不回答,只硬冷地说:“以后这种事情,请师父别做。”
    叶武怒极反笑,挥挥手,对门口站着的佣人,还有尴尬至极的李云安说:
    “你们都下去吧。”
    旁人都走了,屋内只剩师徒二人,佣人还贴心地关上了卧室房门。
    叶武瞪着段少言,那青年低垂着眼睫毛,浓深的阴影下,没人能瞧清他眼睛里究竟是什麽神色。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麽了。你师父我负责你饮食起居体术格斗,十六年来悉心教导你,拉扯你长大。现在,段公子、段先生,我想问问你,你今年贵庚?”
    “二十四。”
    “原来你还知道你二十四,我以爲你觉得自己今年才四岁呢。”叶武一股怒气胸中冲撞,令她恶向胆边生,朝着段少言就是一同劈头盖脸的训叱。
    “二十四的人了,窑子也不逛!女人也不碰!他妈的托人给你搞了泰国日本欧美电影经典合集,碟片都塞你光驱里了,结果听说你这兔崽子一眼都没看,还给老子喀吧折成两半扔厕所了?”
    段少言不吭声,就那样沉默又肃静地立着,任由她发脾气。
    叶武瞧他这样就更是气的捶胸顿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恶狠狠的。
    “段少言,你他妈的性冷淡吧?要不是你师父我是个女的,我还真想把你裤子扒下来,看看你到底究竟是个什麽见了鬼的结构!”
    她这句话骂的大约是有些狠了,段少言眉宇微微一动,目光稍擡起几寸,盯着叶武气红了的脸。
    那眼神却很奇怪,倒也不像是被激怒,依旧冷漠的,只是又藏着其余一些隐蔽神色,很像是某种暗流慾望,叶武冷不防对上,竟觉得背后猛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段少言那种危险的眼神只停留了一秒不到,随即又深如暗夜,没有半点波澜。
    只静静说了句:
    “师父教训的是,下次不扔了。”
    “……”
    对於他避重就轻的回答,叶武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紫,紫了又黑,最后抄起牀头一只红绿相间的喜庆大花瓶,朝着段少言那张帅脸猛砸过去。
    段少言微微侧头,轻易避开,花瓶砸在墙上,乒乓一声,四分五裂。
    “滚!!!”
    段少言走了好一阵子,叶武才抚着胸口,顺过气来。
    看着地上那可怜兮兮的花瓶,那原是一只细口大肚的梅瓶,绘着大红的牡丹芍药,鲜绿的芭蕉兰草,边沿还镶一层日本金粉工艺,富丽堂皇,她一直十分喜爱。
    脑袋热度降下来,就忍不住有些后悔。
    天煞的,那段少言,果然生来就是她的魔障,专门来克她的。
    她自他八岁时成爲他的师父,她就开始噼里啪啦打算盘。
    既然段老爷要她帮忙带儿子,那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小孩子心性未定,稍加引导,带进沟里面那是分分钟的事。
    於是叶武就开始了她带坏小朋友的计划。
    八岁时,她给他买了一大堆玩具零食,希望他玩物丧志,顺便再吃成一个死胖子。
    可是小公子十分礼貌并且感激地谢过了她,收下了玩具和零食,第二天就让於伯把这些东西全部带去了自己以前待的孤儿院,分给了那里的孩子。
    叶武花了几万块钱,最后孩子没丧志也没吃胖,反而被段老爷表扬“有兼济天下的胸怀”。
    也是把她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后来长大了,她琢磨着,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使段少言越长越英俊挺拔、越来越手段非凡,但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若他陷入温柔乡,肯定就和自古无数英雄一样,迷失自我,不能自拔。
    可是这一次,叶武又失算了。
    据学校老师汇报,段公子在校期间学习认真,态度严肃,从不和女生厮混在一起,更别说早恋,那根本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叶武十分高兴地夸赞了老师教导有方,挂了电话就开始痛哭流涕,哀痛半天,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学校里小女生不够靓丽,入不了段公子的眼。於是又重整旗鼓,打起精神,乘着大三暑假带小少爷去欧洲日本泰国逛了一圈。
    美其名曰是旅行,其实就是领着他欣赏各国的美女。
    什麽德国红灯街的东欧波霸御姐,泰国热辣甜蜜的东南亚小姐,日本涩谷的性感纯真兔子女郎。
    能看的都看了,段公子对此的反应只有两种:
    第一种,面无表情。
    第二种,闭目养神。
    唉,这人从小到大,就压根没上过她的钩,不管她拿什麽诱饵来勾引他,他总是头脑清醒,目光冷淡。
    时间久了,她反倒觉得钓鱼的自己像个傻逼,晃荡来晃荡去,被段少言冷眼看着,宛如一个智障。
    叶武满心沮丧,起牀打理好自己的衣饰和妆容,然后蹲在墙边,收拾掉心爱花瓶的碎片。大约是太心不在焉,手指冷不防被棱角划了一下,血流了出来。
    她暗自诅咒一声,将残片全扔进垃圾桶里,推门走出卧室,准备去客厅抽屉里拿个创可贴贴上。
    可是一进客厅,脸色就又骤然变了。
    她铺着亮橙色针织布垫的沙发上,那个男人阖着眼睛,静静坐着,冷白细长的手指交叠着,搁在膝头,冷峻的身影像是磐石,与她鲜艳亮丽的布置是那样格格不入。
    叶武简直气的要发疯。
    “段少言,你怎麽还没走??”
    英俊的男人睁开眼睛,他的人倒是和他的名字一样,话语十分寡少,见她出来,只平静地说了句:
    “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麽?”叶武脸色黑如锅底,讲话自然也不好听,极尽嘲讽,“等我做爱吗?”
    段少言沉默了。
    然后他站起身,神情依旧冷淡,但目光却又浮现那种令人畏惧的危险,他一言不发,朝叶武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