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过来, 也是做急症方面的指导的,不过需他现盯着的场次不多,过两天就回医院去了。
    那大表哥人都来了, 哪怕关系再淡, 贺予也总不干晾着他。
    正好这时候有演员需问谢清呈一些专业上的问题,助理跑来请人,谢清呈也就离开了。
    贺予就陪大表哥去棚子外走走。
    主任也抽烟, 身上也有消毒水味, 但闻起来不知为什麽就和谢清呈不一样, 贺予只觉得很冲鼻。
    “你和谢清呈也认识。”主任问, 用的是陈述句。
    “里人和你说过?”
    主任抽着烟道︰“没。报纸上的,前沪大那件事, 上面有详细报道。”
    “……”
    “那些老视频放出来,他在很多人眼里算是身败名裂。”主任道,“你还和他走这麽近吗?”
    贺予没有回答主任的话, 但他倒是识到了。
    这表哥也是沪一的, 当的一些事情,也许他知道些具体情况也说不定。
    是贺予问︰“那两个视频拍的时候, 你也在现场吗?”
    “你还真问对人了。我在。”
    “那现场……”
    “就和视频里拍的一样,没有冤枉他。不然你以为什麽, 视频是合成的?”主任挑起眉,戏谑地着贺予。
    表兄弟俩并肩走着。
    过了一会儿,主任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谢清呈这个人藏得太深, 他好像一直在隐瞒着某个秘密,不想人知道。”
    “……你这麽认为吗?”
    “嗯。人在心里有事的时候,往往是精神紧绷的。他一三百六十五天都非常冷静克制, 每每秒都是戒备全开的模样。那就是心事重的典型案例。”主任弹了弹烟灰,“不过你是真的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就是了。你俩在沪传广电塔案件里,也算是患难与共吧。”
    他不提这茬倒还好,一提这茬,贺予的眼神就又暗了些。
    主任︰“怎麽,他连你也不肯说?”
    贺予道︰“没。我和他也没那麽熟。”
    由和主任有了这段对话,下戏的时候,贺予的心情在不是很好。
    他没有跟着导演的车回酒店,反正今天的棚子离宾馆也不算太远,他就和主任结伴,兄弟二人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走。
    谁知道途径一片夜市摊子时,贺予见了收工后一起在吃宵夜的谢清呈和陈慢。
    主任显然也瞧见了。
    谢清呈坐在这种油腻腻的街小店,确是太过抢眼的存在,他气质清贵冷肃,腰背挺拔笔直,很难人群所掩盖。
    他似乎是想抽支烟,陈慢劝他,还把他的打火机按着了,谢清呈懒得理他,径直起身,去问隔壁桌的一位花臂大哥了个火机,啪地点燃了滤纸。
    陈慢只得把火机还给他。
    主任︰“我见过这个人。他是个警察。”
    贺予纠正︰“他是个肩上连朵花都没有的警察。”
    主任又认了一会儿︰“上次就有点眼熟……他是燕州王政委的外孙吧?”
    陈慢虽不认祖归宗,可论地位到底还是个和他差不多的三代,这是贺予这些天来一想到就不舒服的事情。
    偏偏主任说完这个还不算,他还不咸不淡地又来了句︰“他们俩是一对儿吗?”
    “一对什麽?”贺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
    主任扬着眉︰“还是一对什麽。”
    “……为什麽这麽说。”
    “上次我在急症值班,谢清呈发烧了,送到医院来,就是这个警察陪着他。周护士说更早前还有一次,也是这位陈公子着他挂水。”没想到这些医生一个个表面上起来很正,其八卦得够可以。
    主任说︰“虽然他俩承认是没承认,但上回我连谢清呈身上的吻痕都见了,你说他都直接把人弄到高烧送医院了,我都怀疑这小警察着挺老,其是个暴力狂。”
    暴力狂不动声『色』地听着,半点风声不『露』。
    但他心里也熬得难受——
    那些吻痕都是他留下来的,是他们俩激烈地上过床的罪证,和陈慢又有什麽关系?
    告别了表哥,回到宾馆后,贺予那种嗜血狂躁的欲念更深了。
    电梯门打开,他往房间里走,想尽量不到活人,免得有想起暴力冲突的愿望。但走到自己房间附近的时候,他正好见谢清呈他们的房门是打开着的,门外停着一辆手推车,估计是谢清呈在电话里叫了客房服务,清扫浴缸。
    贺予对他这种喜欢泡澡的习惯很了解,以前谢清呈在他们小住的时候,只天太忙碌,他晚上通常都会泡个热水澡缓一缓绷紧了一整天的神。
    果然,他稍微侧了一下,就瞧见一位客房服务员在淋浴房里洗洗刷刷。
    “……”
    他知道现在谢清呈和陈慢还没有发生过什麽,谢清呈根不相信陈慢是gay,别说清扫浴缸了,换床单都不味着他们间有什麽污脏事。
    但谢清呈不污脏,陈慢可太猥琐了。
    贺予冷漠地想——陈慢他偷亲谢清呈。
    贺予觉得,你真是个汉子,你就光明正大地亲,大不了就是扇一巴掌骂一顿,结果呢?陈慢不敢。
    贺予不无阴暗地想。
    在gay里,陈公子都是个废物。
    但他还是很不舒服,想到谢清呈会在这个房间里泡澡,陈慢就在外面,他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更差,贺予把视线移开了,打算接着往自己的房间走。
    谁知道目光一偏,又到了他们房间里的两张床。
    两张床都叠得很整齐,只不过轻易就辨出哪张是陈慢的,因为陈慢那张床上扔了个psp,还有一套警服。
    陈慢那张床靠着墙。
    “………………”
    贺予铁青着脸回了自己房间,砰地甩上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卷起袖子,把自己昨晚好不容易移到墙边的大床又移了回去。
    他绝不和陈公子靠这麽近。
    贺予烦闷难当,听到隔壁的客房服务员走了,也不知脑子抽了还是怎麽着,竟然把人喊住了。
    “请问先生有什麽吩咐吗?”
    贺予似沉静地说︰“麻烦您帮我也把浴缸清洁一遍,谢谢。”
    客房服务走了后,贺予就和谢清呈一样泡了个澡,躺进里面的时候,他感受到温热的水压,仿佛把胸膛的空缺填满。
    他没开浴室灯,在黑暗,闭着眼楮在温水里躺了一会儿,由着水波静静『荡』漾着。
    陈慢的身份。
    表哥的话。
    谢清呈冷峻沉静的背影……
    ——“他有秘密,他一直都很紧绷。”
    “他连你也不肯说吗?你们在沪传广电塔事件里也算患难与共。”
    “他们是一对儿吧?……谢清呈送来的时候身上有吻痕……”
    贺予的呼吸渐渐沉重,有一种酸胀的感觉在撕扯着他的心,让他那曾企图戒断谢清呈的念,殇灭的彻彻底底。
    他一面怨恨不甘,一面抵触排斥,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少茂盛的欲热。
    那甚至比他病症里的嗜血狂暴还难以抑制,他尚且够压制住伤人的冲动,却克制不住他想狠狠占有谢清呈的旖念。
    是,他是无法从谢清呈那善伪装,满口谎言的嘴里撬出一句真话来。
    谢清呈确什麽也不肯和他说。
    但是至少在床上,谢清呈弄到失神的时候,那张脸是真的,掌握在他手里的情绪,也是半点不掺假的。
    他不相信谢清呈和李若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那麽,上唯一过谢清呈那副姿态的人,也就只有自己。
    他想着这些,总算在心理和生理双重的压抑下得到了一丝慰借。
    可当他清醒一些,换上干净的衣物走出浴室时,贺予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竟莫名地感到镜子里发梢淌水的孤独少,似乎有些可悲。
    “贺老师,您在吗?”
    发吹完,外面忽有人敲门。
    这互不相熟的社会人,都习惯尊称对方为一声“老师”。
    贺予把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黄总的助理。
    “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小助理推了推眼镜,面对贺予她还是很紧张,“这是剧,这是接下来几天的通告,还有这个,这是一些有短台词和戏份的人物名单。黄总说这些角『色』他们原也是找有验的群演来接的,他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也选一个试一试。”
    由备受总制片黄志龙先生的关注,加上他妈吕芝书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黄总多给贺予安排些不同的习和体验机会。
    所以贺予除了日常在导演旁边学习外,黄总还把友情客串给安排上了。
    贺予把那一叠厚厚的资料接了︰“谢谢,辛苦你了。”
    晚上贺予就一个人在床上了很久的剧,黄总助理做的很贴心,把那些客串的戏份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划了出来,还做了个目录梳理,起来并不费神。
    贺予全部完后,发了个消息给黄志龙,用万变不离其宗的客气套路,谢过了黄总的特殊关照。
    然后他选了一个角『色』说有兴趣学习客串。
    黄总一听那角『色』的名字就愣了一下,他原以为贺予会第一个把那个角『色』淘汰的。
    “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小贺。”
    “我是说认真的。”
    在微『乱』的床铺上,通告单散着,其后天的那张单子上,标了一个客串人物,贺予最终圈了出来,选定了他。那个人物的名字旁边,赫然有一行红笔字高亮提示︰
    此角『色』有床/戏。
    通告单的备注栏里,则清清楚楚地写着︰场需心理医学专跟组指导。当日专︰谢清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