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视频？
看去似乎是和谢清呈关。
贺予冷静地瞥了眼急速移的代码， 对方要赶他的速度还需要一段时间，只是很短的时间而已，这视频谁知是不是为了干扰他的注意发送的？
他信息窗关了， 再理会。分心。
但紧接着， 第二条消息却又阴魂不散地跳了出来。
“edward，我知你是个罕见的精神病，你在攻破我们防火墙的同时， 我们也调查了你的密档。”
贺予的手一顿。
他的病症虽是被保密的， 但就诊资料在私病院和私医生那边都留档， 对方黑客技术很高， 根据一些线索，在短时间内锁定他的真实身份并调取重要资料， 不是可。
紧接对方发来了第三条。
“那个谢清呈是在欺骗你，利用你，你不好奇他为什麽突然不当医生了吗？”
“……”
第四条。
“不要为他卖命了， 看一看这个视频吧。”
视频框再一次出现了， 蛇蠍一样对着他穷追猛赶。
贺予意志力那麽薄弱，他依旧点开。
但那毒蛇的齿确实啮咬到了他的血肉， 他出现了一瞬间的冲疑。
对方要在短时间内摧毁他的注意力屏障，切入的点必然十分刁钻。
不得不说， 对方黑客弹框出来的内容，确实就是他一直以来最耿介於怀的事情。
——
谢清呈为什麽一定要走呢？
一意孤行，执意离开，甚至连他那麽放下子， 那麽狼狈地开口挽留，谢清呈也只是说，我受雇於你的父亲。
我是你聘请不起的。
贺予很难忘记掉那时的心情。
他的生命中只两个紧密关联着的， 一个是谢清呈，一个是谢雪，而就在那一天，那一晚，都化作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的幻影。
他那麽尽力地活着，活得像个正常一样，从不肯向心魔屈服，努力了整整七。
那一刻他的内心其实很崩溃。
但说到底，他最后也真的怨恨过谢清呈，贺予习惯了孤独，也习惯了去理解各各样的，他后来，他是明白谢清呈的选择的。
毕竟，只是一段简单的医患关系。
只是一份拿钱的工作。
他们既非亲也非友，谢清呈完全理由随时离去，谢清呈临走前也骗他诓他，理说的很明白。
他什麽好怨恨的。
他确实是无法释怀谢清呈的突然别离，但是——
后来他，至少这个曾经来过，带给他一个明确的信条，让他勇气好好地活下去。至少这个，曾经告诉他，精神病患者需要与社会重建桥梁，不该被孤立，他不是社会里的异端。
贺予，就冲这一点，他也应该谅解他。
谢清呈总说服心，得到别的谅解。
就像刚才谢清呈和卢玉珠间的对话，贺予也模糊听进去了一些，谢清呈的口才一直都很不错，这麽多过去了，依然很以理服，打动心。
着这些，贺予瞥过卢玉珠的神情，他清楚地看见，卢玉珠的内心是动摇的。尽管在泥泞中扎根太深了，这短短的对话，到底无力与十余的痛苦做抗衡。
但确确实实是动摇过的。
谢清呈说服卢玉珠是为了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那他对自己呢？
是否又全是真诚的，隐瞒的？
贺予点视频，但他的眼神到底些游移了，落在了和卢玉珠对峙的谢清呈身。
而就只是这一片刻的恍神，对方的代码指令竟直追了来，在贺予回神的一瞬间，已经冲破了防御临界！！
“滴——滴——滴——”
引爆倒计时重新恢复正常，并且已更快地速度开始运走，对方的技术员将五分钟数读的每秒间隔时间重新压缩到最小阈值，爆炸再也不是五分钟倒计时，而变成了短短一分十几秒！
贺予蓦地回神，暗骂一声，现在果然不是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迅速重新集中注意，输入指令硬生生隔去了视频干扰，细汗从他光洁的额渗出来，一双杏目紧盯屏幕，手指翻飞如虚影，快得让根看不清动作。
而另一边，卢玉珠确定了，就是他。
这个看去纪轻轻的小伙子，就是在用手机干扰着组织的远程『操』控，那个谢清呈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轻。
不动声『色』地，慢慢地踱过去，眼珠锁定在谢清呈身，好像在与谢清呈周旋，但余光其实关注的是贺予。
缓缓地，越来越近了，解开手/枪的保险栓，那里十一发子弹。
贺予飞快地输入一串指令，按下确认键。
红光跳出。
已拦截！！
疯狂的倒计时再次被勒住了。
贺予松了口气，抬起来，刚向谢清呈比一个问题的手势，眼皮就忽然一跳，类的第六感让他觉得脖颈发刺，他猛地扭过去——
也就是在同时，卢玉珠从腰后拔/出手/枪，朝着贺予狠按下了扳机！！
“砰！！”
子弹出膛，卢玉珠被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手臂酸麻，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这一枪打得太歪了，打到了资料档案柜，整个柜被冲击地凹陷下去，弹片爆开了玻璃橱窗，蛛网似的皲裂而后炸开。
“贺予！”
谢清呈顿时惨白了脸，猛扑前！！
卢玉珠被谢清呈直接扑在地压制住了，但是手的枪始终不松，挣扎着，冲着与短兵相接的谢清呈嘶吼着，谢清呈的胸膛离的枪口是那麽近，随时都抆枪走火的危险，但他不松手。
“你让开！”发蓬『乱』，目眦欲裂地朝他叫。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谢清呈的胸口，但不知为什麽对他开枪，“否则我也要了你的命！”
“你可以要了我的命。卢玉珠，但你不对他，对一个孩子下手。”
谢清呈死死压制着，低声咬牙切齿。
这一句话说的很轻，是在混『乱』中低沉地说给卢玉珠听的，可惜夹在卢玉珠疯狂的叫喊中，贺予终究是听见。
卢玉珠发出了不似类的愤怒咆哮。
内心的禁忌被打开了，第一声枪响毙去了心里最后一丝犹豫和柔软，属於卢玉珠的理智和温度流失地越来越快。
天那个母亲流泪的眼楮，慢慢地就看不到了，自己就是个被孩子抛弃的女。
是被抛弃的……
眼前抆过往事。
县民的拥戴，走马任时的喜悦——
“卢玉珠就是厉害，咱们县的第一个女研究生！重点大学毕业的，回乡来当书记啦，又是第一个女书记！了不得！要给县里多办些好事啊！”
“卢书记，谢谢你帮我们村修了路，建了希望小学，前拖了那麽多，他们就是东拉西扯地不肯干。”
“卢书记，谢谢你，要不是你，俺妈肯定要『逼』着俺嫁了，俺，俺读书……谢谢你帮着俺，让俺书好念了……谢谢，真的谢谢……”
“卢书记，你为啥不收咱们的谢礼呢……那麽多书记走马任，谁也像你一样，真正地咱们乡民的生活放在眼里，替咱们做了那麽多事……”
“谢谢你。”
谢谢……
忽然，如晴天霹雳，云端坠入深渊。
“卢玉珠，举报！举报你贪污受贿，请和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
“玉珠……”
“妈……麻……妈……麻……”
大深渊的尽，仿佛一直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在含含糊糊地喊不清，那孩子伸着手眼泪汪汪地望着。
不停地喊︰“麻……妈……”
几后回来了，那个伸着手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另一个轻女后，不敢靠近。
“你、你是谁……？”
你是谁？
卢玉珠，是谁呢？
肮脏的酒店洗碗间，污浊的桌布和碗碟中央——
“卢玉珠，利索点，你不是农村出来的吗？这点活都干的这麽慢。”
“可是个研究生呢。”
“咦？研究生来刷碗？”
“读的好像还是很时髦的专业，计算机信息安全……真奇怪，那是为什麽？”
“卢玉珠，事部重新查阅了你的档案资料，你以前坐过牢！这样的事情在应聘时是不瞒报的，你走吧，这个月的工资给你结清，明天你就不用再来班了。”
腥臊的按摩间内，男们的狎昵目间——
“小美还挺不好意思。”
“摆什麽谱？婊/子！不就是出来卖的？给你钱还那麽多废话！看得你是给你子！你还敢咬我——！！”
“啪”地一巴掌！
一巴掌，又一巴掌。
声的，无声的，形的，无形的，从黑暗中，从四八方，掴向的脸颊。
跪在地嚎啕大哭，手指死死抓抠着地，满手满掌的血，好像从其中挖出一点点光明和真相，然后捧给那些去看。
是错了。
做错过，是收了钱……可那只是一猪的钱，是乡里不成文的规矩，甚至都不是亲自收的，都不知情……
为什麽要沦落到破亡，孑然孤寂，无处容身！！
为什麽……
百口莫辩，天网昏沉。
期盼着谁可以去让信任，够给带来希望，可是等了很久，等到心都枯死了，等来的却是一次失望接一次失望。
“我姓段。你叫卢玉珠是吧？是个研究生。”
突然了一星火。
是一个男客打火机引亮的光。
男客只是来散心，图个新鲜，随便跟着狐朋狗友来玩玩的，并发泄欲望的意思，他对这廉价场所的女也毫无兴趣。他看觉得趣，就在那一星一点的光亮里，慢悠悠地吐出点烟霭来。
“读了那麽多书。”他打火机往茶几一丢，看着，“为什麽来做这个。”
“……”
或许是男的目光太平和了，里掺杂着任何瞧不起的意思，甚至是专注的，认真的，怀真正的兴趣，要了解。
卢玉珠岌岌可危的心城，忽然就在那一刻遭到了在沉重的撞击。
忍了几秒，亦或者十几秒，但终於还是忍住，一下子跪了下来，就在那那客前掩住庞，失声痛哭……
自己昨日的哭声，昨日的绝望，仿佛就在眼前，卢玉珠朝谢清呈怒吼︰
“你别阻止我保护他！！”
的潜力是很可怕的，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竟然猛地自己被压制的手抬起来，指向了旁边的贺予。
贺予并逃走，相反的，贺予意识到谢清呈的危险，就来要帮着同伴。换做从前，卢玉珠应该是欣赏这样的少的。
可是——
竭力地手腕抬起，扭曲，转向……尽力对着贺予，紧攥着枪，扣、住、扳、机——！！
“砰！！！”
穿耳震心！
一击未中，卢玉珠杀红了眼，目神情破碎支离，额角的青筋暴突着，牙齿龇着，像是，又像是被豢养的兽，被谢清呈扑在地，手却不肯松，发了疯似的全往贺予身扫——
“ ！！！”
谢清呈根顾忌自己的危险，在这麽近的枪击下仍然不肯松手，但卢玉珠爆发出了仿佛类濒死挣扎时才的力量，他在那麽短的时间内，那麽混『乱』的情况下也无法立刻夺的枪。
卢玉珠一颗子弹浪费在谢清呈身，只一连串地朝阻止引爆档案馆的贺予扫『射』着。
“砰砰砰！！！”
冷不防一声闷响。
谢清呈睁大眼楮，蓦地回，瞳孔骤缩——
“贺予！！！”
青还是受伤了，因为他不肯离开，因为他直到这一刻还是丢下谢清呈逃走，他被击中了。
贺予捂着肩膀，侧身重重靠在墙，血迹从他伤处涌出来时，最初并不明显，因为他穿的是一身黑衣服，红与黑交织，昏暗的灯光下热血也不鲜明。
但是……
他抬手去捂住枪伤，冷白的五指一盖在伤口，就被大股大股的鲜血所浸透，红渗在苍白的指，顿时触目惊心。
谢清呈的视野都像是被染红了。
卢玉珠见自己打中，粗重地喘息着，维持着被谢清呈按在地的姿势，看着贺予喷涌的鲜血，忽然仰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可怖，刺穿耳膜，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的颊流下来，流到蓬『乱』的发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松了，枪跌落在了地。
谢清呈见状起身，立刻向贺予奔去，贺予那只受伤的手还再拿起手机，写完的指令写完，但是他试了两次，手抖得厉害，手机啪地一声砸在了地，屏幕已全是鲜血。
“贺予，你……”
“……我事。我们必须走了，谢清呈。”
贺予眼神狠冷，盯着卢玉珠的庞看，他脸『色』惨白，冒着汗珠，话却是对着谢清呈说的。
“你从嘴里，套不出任何东西。这个陷得太深了。”
“……我知你错过这次活口会很遗憾，但是不走就来不及了。”
像是验证了他说的话，贺予再也无法输入程序后，对方的技术员迅速突破了防御墙，再一次将引爆器的控制权掌握在了他们的手里。
贺予皱了皱眉。
他并不是那麽怕受伤的，血对他而言更是稀松平常的东西，但可怕的是他受伤的那只手无法再抓握任何东西了。
一切都已经失控。
“快走。”
“276……275……274……”
倒计时是飞快的，被压缩过的，谢清呈架起贺予，侧过，用那双血红的桃花眸，最后望了一眼那个瘫倒在一地引爆线网内的女。
卢玉珠犹如被蛛网粘住的飞蛾，时不时笑得颤抖一下，眼泪却又落了满。
抬起胳膊，捂住眼，半张容在流泪，下半张庞却在疯狂地大笑着。
谢清呈重重闭了闭眼楮，扭的一瞬间像是慢动作——
像是视线，从十九前父母冰冷的屍身移开。
但是——
卢玉珠那支手/枪里，居然还最后一发子弹！！
哭着，笑着，癫狂着，听到他们要走了，地拾起那支被刚刚松开的枪，向他们瞄去……
“趴下！”
谢清呈一心注意着贺予的伤口，又是完全背对着卢玉珠的，这次是贺予发现得更快。
“砰！！！”的一声！
贺予也不知自己怎麽的，或许根，只是一恶龙保护财物的。他猛地谢清呈压下去！那一发最后的子弹，竟又一次击中了他原就受伤的那个位置——
只是稍微偏了一点。
这次贺予的身子直接痛的一颤，在谢清呈怀里软了一下，血就当着谢清呈的溅了出来。
谢清呈都麻了，他一个医生，他这一刻竟然这麽无法对淋漓的热血……
“你为什麽……！！”
贺予不吭声，黑眼楮怔忡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似乎他也在，自己为什麽要这样去做。
是啊……
为什麽啊……
倒计时还在疯狂地继续着，谢清呈不再耽搁，他一架起贺予，携着受伤的男孩子，从楼口奔了出去……
贺予的血很热，顺着他的肩背在往下淌，谢清呈一路往前跑，再管往事如何，再管他就这样错失了最后一个活口。
他抱着贺予跑出去，死死抱着他，他和贺予说︰“事了，我带你走。”
“……别在意……我不怕这些，谢清呈。”贺予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身边响起，在脚步纷『乱』的档案楼走，然后到大厅。
贺予还是很冷静。
“我不怕死，不怕血，也在乎痛，你记得吗。”
“……”
“可就是太不怕死了，刚刚我才会那麽去做。”
贺予的唇『色』都开始淡下去了。他说。
“事的。”
但是谢清呈感觉到在乎了，感觉到痛了。
谢清呈紧紧抱着他，贺予因为一瞬间失血太多，脸『色』都白得些可怕。
那麽小的一个孩子，才十九岁。
正常孩子还在问父母讨要零花钱，高高兴兴地打着游戏，心无旁骛地读着书籍，无忧无虑地感受着蓬勃的生命在体内抽芽，期待着无限的光明。
贺予呢？
他明明知自己眼前只黑暗，在他的前，只三个早已经逝去的精神埃博拉病在向他狞笑，告诉他这一辈子都将天明，只长夜，出口，只死路。
可他还是咬着牙，要挣扎着爬向那个或许拥希望的未来。
童，纯真，欢笑，无忧。
这些词汇，都和贺予半点关系。
他才十九岁……不管多厉害，多无所不，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孩子。
谢清呈在这一刻终於从父仇母恨带来的混沌中清醒了，他终於知自己前的不妥感究竟是因为什麽——
他不该贺予卷进来的。
凭什麽呢？
贺予是他的什麽？
这个孩子已经够努力了，自己其实只给了他一点点最基的，作为一个私医生该的关心，怎麽值得这个孩子搭『性』命危险陪自己往火坑里跳进。
谢清呈捂着贺予伤处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以前从来为贺予感觉到多痛过，更多的是一责任，一照看，一怜悯，可这一刻，青的热血像是要顺着他的皮肤，他的背脊，扎进他的心里，刻入他的骨髓深处。
是的……
他们只是一段医患关系，只是最清楚的雇佣关系，如果说自己还因为情纠葛以及精神埃博拉症的特殊『性』，应该对贺予报以稍显独特的关注，那麽贺予不一样。
贺予是不欠他任何东西的。他看待他，其实并不该任何对医生外的感情。
然而贺予还是跟来了。
只因为谢清呈说，他知父母死亡的真相。
他很找到凶手。
可那对贺予而言，根是毫不相关的事情啊……
谢清呈带着贺予跑出去，他死死捂住贺予肩的伤，沙哑地说︰“我马带你去医院，你不要再多说话了。”
贺予很安静。
安静了一会儿，这个青只轻轻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我真的事。但是——”
“但是，我就问你一件事。谢医生。”
“……”
他的呼吸就在谢清呈耳边。
很热，却又好像带着些冷。
“我很知，你当，为什麽忽然不再愿意当医生？真的只是合约到期那麽简单吗？”
“……”
“为什麽我怎麽留你，你都不要我。”
“……”
“七了谢清呈，我爸都说雇佣关系外还情。我今天……我今天真的很问问你。”血还在流，贺予不看一眼，他黑『色』的眼楮在漫长到可怖的夜里，只一眨不眨地望着谢清呈。
那眼神，就和那一无助到突然很幼稚，幼稚到用零花钱挽留他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哪怕再耐痛，感知再麻木，受了两次枪伤，他仍是会疼的。
贺予的声音很轻，许是跑得急了，听来些沙哑︰“谢清呈……你那时候对我，就真的一点多余的情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