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家长会,按照流程顺利进行。
    会后,因为总有家长围过来跟程妤交流,所以她只好打消趁机家访的想法,另寻时机登门拜访。
    家长们都很支持她的工作,在11月底,她终于家访完了五个学生。
    她打开手机,想在群里汇报一下工作情况。
    一点开群,就见副校长在群里,对一位家访了八个学生的老教师大夸特夸。
    满屏都是那位老教师和家长、学生的合照,以及其他教师的大拇指。
    对比之下,程妤感到羞愧,默默复制粘贴了其中一位老师的言论,发出去,就熄了手机屏幕。
    回到学校宿舍时,她又在顶楼的走廊遇到了骆延。
    他背对着她,双手举起手机,在拍天空。
    程妤抬眼望去。
    今日傍晚,天空呈现出一种唯美梦幻的粉紫色,远处即将下沉的,是绯红色的落日,近处高高悬挂的,是朦胧的弯月,稀薄柔软的云层透出金粉色的霞光,美不胜收。
    程妤低头去掏手机,也想拍一张落日照。
    再次抬头,骆延转过身,镜头正对着她。
    他说:“叁二一,笑!”
    程妤条件反射性地弯了弯唇角。
    闪光灯乍然一亮。
    “奈斯。”他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翻阅相册。
    程妤猛地清醒过来,叁两步跑到他跟前,命令骆延把照片删掉。
    “拍得挺好看的,我不删。”他说,举高了手机,给她看。
    骆延那一米九的身高摆在那里,饶是程妤踮脚,拉长了胳膊都够不着。
    “你……”她一急,踢了踢他的鞋尖,“不删掉的话,信不信我踩你鞋子了?”
    “哟,这么幼稚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骆延吊儿郎当道,满脸挑衅。
    程妤“呵”了一声,“你留我照片干嘛?”
    他回:“看啊。”
    “有什么好看……”程妤一顿,想起什么似的,直接踩上了他的鞋面,踮起脚尖,质问他,“你手机里,到底存了我多少照片?”
    她踩上来的瞬间,骆延蹙了下眉,不过很快就舒展眉眼,与她对视。
    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安和质疑。
    他答:“其实也没多少。”
    程妤无法绝对信任他。
    她怕。
    她怕他趁着她睡着,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比如拍她l照,录制视频……
    她想起他盯着两人结合处时的目光。
    一瞬间,她像是被蜘蛛爬遍了全身,头皮发麻,怛然失色。
    她揪住他的衣领,一脸严肃,一字一顿道:“把、手、机、给、我。”
    骆延眯起眼,“你在怀疑什么?”
    程妤只是瞪着他。
    骆延撇头,轻笑一声,霞光温柔了他侧脸的轮廓。
    程妤愣住,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她的岁数能小一点,该有多好。
    那样,她在最美好的青春里,拥有的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而不是一个只会嫌她幼稚的前男友。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骆延落落大方地把手机递给她,“喏,给你,随你删。”
    程妤接住手机,没再踩着他,而是站到一旁,低头查看他手机里的内容。
    骆延活动了下脚踝,见她翻着相册,一张一张地删掉。
    删得差不多了,她还要退出相册,去看其他app。
    骆延提醒道:“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别乱翻我手机。”
    “我得看看你有没有上传到云端。”
    程妤说着,一通操作下来,把他手机里与她有关的照片删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他的手机屏幕,都被她换成了一张纯色的背景图。
    她把手机还他。
    骆延扫了眼屏幕,语带嘲弄:“没看到你以为的那些东西,总算能放下心来了吧?”
    程妤淡淡地“嗯”了声。
    “我才不干那么没品的事。”骆延冷傲地哼了声,把手机揣兜里,用钥匙开房门,走了进去。
    程妤直愣愣地看着房门合上,脑中循坏着他刚刚那句话,羞愧难当。
    “女生提高警惕,努力保护好自己,也没错吧?”她喃喃自语,给自己洗脑。
    说起来,她这些时日,还真没少给自己洗脑。
    自打跟骆延结束p友关系后,她每天都在想象自己是个戒色的老尼姑,一旦动了凡心,就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
    如此,她方能打住对骆延的肖想。
    可骆延这人,真的太招人了。
    身量和体型摆在那儿,一身平平无奇的运动装,穿在他身上,都跟男模拍广告似的。
    他一出现,就能瞬间抓人眼球,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午夜梦回,程妤还是忍不住偷偷馋他身子。
    她很想他,也很想要他。
    她承认这两点,但又极力否认这两点。
    11月那会儿,骆延就已经不常出现在办公室了。
    到了12月,除非是来巡班或者看晚自习,否则骆延都不怎么会上四楼。
    就算来了趟办公室,他也只是和她一板一眼地讨论公事。
    但他在面对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时,总是侃侃而谈,笑语嫣然。
    说实话,隔着一张张办公桌,在角落看到他那张明艳的笑脸,程妤总会莫名觉得烦躁膈应。
    偶尔,她会故意在他们聊得最开心的时候,把骆延叫过来,同他吩咐一些班里的事,要不然,就没话找话,给他灌鸡汤。
    令她好笑又无奈的是,不管她说了多少废话,骆延总跟个乖乖听课的小朋友似的,会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静静听她讲话。
    有一天,曾梦华问程妤,最近怎么都没见骆延来找她。
    程妤回想了下。
    她前段时间忙着监考和批改百校联考的卷子,这几天又忙着改作业,写总结……事儿一堆一堆的,她忙得焦头烂额,的确没注意过骆延。
    她答:“不知道,可能他有事在忙吧。”
    骆延的确有事在忙。
    先是临近期末,他的实习快要结束了,有很多资料要准备;再是论文指导老师要求他们上交开题报告的一稿。
    他拿着实习鉴定表,过来找程妤写评价,盖公章。
    程妤看着那张表格,恍如梦寐,喃喃道:“这么快吗?”
    骆延去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她旁边,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拔开笔帽,递给她,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再过叁周,我就没课了。”
    “可我还得给他们讲完期末考的卷子,才能放假,唉~”程妤接笔,在表格上写下对他的评价。
    她真心实意地给他打了个很高的分数。
    骆延看了,笑:“没想到,我还挺优秀的。”
    程妤瞥他,“这样就飘了?”
    “是有点。”他把实习鉴定表收起,上眼睑垂下,轻声说,“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什么?”
    “阴魂不散。”他说罢,起身,拎起椅子,摆回了原位,随后,走出了办公室,一去不回头。
    程妤看着他的背影,心脏猝然抽痛。
    他明明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为什么还要几次叁番地撩拨她,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