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忱意最难防备的就是这种直来直往的表达。

    他人的夸奖都会令她短暂地手足无措,别说这么清晰的告白。

    司悬说完,她从脖子开始窜起一股灼烧的热意,呼吸变得有几分局促,身子转向车头,侧对他低下脑袋。地下停车场灯光耀眼,偶有出入的车辆从前方驶过。奔放的忱意见过,害羞的忱意,这也是司悬第一次见。

    他难得没有戳破,与她同样坐正,单手搭到方向盘上。

    “好奇怪。”还是忱意先戳破这份酝酿中的暧昧气泡,“你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居然心跳得飞快。”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体验过,哪怕是和学生时代交往的那些男友。

    细数下来,和他们的日子都像在消磨时间,存在回忆里的片段寥寥无几。很多名字都忘却,只能勉强想起两人之间大概发生过一些什么事,在那个测评账号上怎样评价,拿到过何等评级。反倒是刚刚那一刻,有种清晰的意识告诉她,这叫心动。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可当它发生时,浑身的细胞都会告诉你,就是如此,根本无法忽视。

    “我一定是太久没谈恋爱。”忱意有些手足无措,在腿上前后搓动虚握的拳,“才会有这种反应,也许我需要一段真正的恋情。”

    这让司悬听着就不太顺耳:“和我不行?”

    “当然不行。”忱意瞪大眼睛,“说了多少次了,你是那种在相亲市场上第一批就被我淘汰的人……虽然你不可能沦落到相亲就是了。”

    “为什么?”司悬不解,谁相亲,不是奔着更好的条件去的,“我不明白,忱意。你刚才明明已经心动了,这证明你对我不是毫无感觉的。我喜欢你,你也恰好喜欢我,我实在是找不到非不在一起的必要。”

    “齐大非偶,你不懂吗。”翻来覆去的话忱意解释过很多次,奇怪的是,司悬无论在社会地位还是阅历上,都比忱意要成熟丰富得多,却拥有如此纯粹到天真的爱情观,“如果当初在夜店,我是一张麻子脸,喝醉了扑上来,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觉得我只是图你的外貌?”

    忱意撇嘴:“可我很难想象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图的是什么。”

    “我能说出你身上的很多优点。”

    司悬正要伸指列数,忱意抬手打断:“不用,我都听过,翻来覆去就那么点词。可有时候越是听过,我越觉得担待不起,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

    “你只是压力太大。”司悬叹气。

    和同事比较的结果,发展缓慢的事业,屡屡不满的稿件,让她产生这些负面情绪。

    包括睡眠问题也是一样的。

    和他相处之后,他事事苛求完美的表现,反而让她自惭形秽,加深这股焦虑。

    司悬整合了思路,继续道:“但距离你上次要求分开两周以后,我们又重新见面了,你看起来还算适应。这段时间,工作间隙我也有想过,的确是我太想在你面前竖立一个完美可靠的形象,反而显得不真实了。其实我也会遇到挫折,很多事同样束手无策。不会天天吃高档餐厅,上回熬粥忘记时间,还差点烧坏了锅。”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嘛。”忱意小声说。

    “我觉得还是我们互相不够了解的原因。”司悬道,“所以,以后我也不会只追求给你打造一个完美的体验,偶尔地接地气反而让你感觉更安心,对吗?你明天有没有空,我带你去吃小时候常去的那家涮肉,我们可以从那里重新开始。”

    忱意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能蹭顿饭吃,倒也没什么不好。

    司悬驱车将她送到楼下,又往包里放了几颗糖,然后道别。多余的话和动作,一样都没有。

    反而是忱意离开前,从挡风玻璃看了他几眼。他正剥开包装,往嘴里塞了颗一样的糖,然后对她笑笑。看见那副表情,她转过身,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也许她离开前应该吻他。

    一定是葡萄薄荷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