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网 > 都市小说 > 蝶园惊梦(全本) > 大彩蛋 · 须尽欢(完结)
    当年凤儿降生,方晋没赶回城,而今凤儿的孩子降生,他还没能赶回城。

    等他风尘仆仆奔进蝶园,只见着孩子没见着娘。

    “她人呢?”方晋更想见凤儿!

    “月子里憋坏了,喂饱了小的就跟锦儿出去放风啦。”

    公子半步不愿离开摇车,盯着方晋洗手换衣服,才肯让他碰孩子。

    润娘常笑公子谨慎过头。

    打从得知凤儿有身子起,他整个人就不好了,今天说炖汤的水不够洁净,明日嫌午睡的榻子不够软乎,新白米买回来,恨不得让玉玫剪掉两头尖儿才能给凤儿煮成饭吃!

    纵使玉玫好耐性,也架不住公子成日东挑西拣,她满腹牢骚只能与锦哥儿倒倒,“他这鸡蛋里挑骨头架势,仿佛他才是亲爹!”

    锦哥儿只差上手捂她嘴:“姑奶奶,小声些,你不怕他听见,我还怕凤儿听见呢。他把自己当亲爹有什么不好,总好过分得清楚,另眼相待。依我看呀,只要是凤儿的孩子,他一概视作亲生骨血。”

    “你就惯胡捧他,他心眼哪那么大?我瞧也就是你,孩子换作旁人的种,他才不会这般仔细!”

    玉玫气性难压,锦哥儿只得板脸。

    “以后类似话别再说了。还有,公子事事小心并非为孩子,是为孩子娘,为她,为你主子!”

    醍醐灌顶,玉玫骂自己糊涂。她在蝶园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还没看透公子呢。

    有公子带头,满园上下一齐细致,直到凤儿平安产下一桃肉般水灵的婴孩,这才敢把心稍稍放下点。

    “日子真快,这转眼就过去三年多。感觉昨日看她还是孩子,今日就抱上了她的孩子!这光景,从前我想都不敢想!”

    方晋轻声感慨,小心翼翼戳奶娃娃脸蛋一下,嘿嘿痴笑。

    公子一旁陪他傻乐,手里叠着一件又一件崭新小衣服。

    方晋探脖瞧过来,“二疯子手可没这么巧,凤儿也不精此道,这些是夫人做的吧。”

    公子点头,又笑着摇头,“原本碧岚把浚儿的小衣服都留给了我,以为用得上,哪知我们家宝贝是位千金,辛苦她又点灯熬油给做了这些。”

    “夫人也真是,既然挂心着,何必非搬去胭脂铺辛苦经营,留在这儿一来不操心生计,二来两个娃娃也能做个伴儿,将来————”

    “将来结亲做一家,是这意思吧?”

    “这不好吗?就像凤儿和锦儿一样。”

    公子又摇头,默默收好小衣服,坐到方晋身边,捋捋孩子软软胎发。

    “碧岚是莲花心性,脱了妓籍,便不会再栖身蝶园至终老。她离开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孩子,浚儿总不能有个永不见天日的爹爹吧。外头的日子虽累,却累得清白自在。”

    “那你呢?”方晋挂上他经典使坏脸,“论清高骄傲,谁比得过沈大美人呀,怎么你还留在这儿?”

    “你以为我不想走?从知道她有孕那日,我就提出别让下一代还生在这烟花地,离开蝶园我们也有的是地方安身。是她舍不下这一大家,说时局又动荡起来,不能弃满园子男女老少于不顾。她早不是藏于母亲羽翼下享受保护的孩子,是卫家当家,该庇佑依附卫家和蝶园而生的人。”

    方晋闻之,撇撇嘴道:“她是大人了,咱们快成老人了。嗐,不说这个。如今大岳国君之位又空悬,四殿下还在边城躲清静呢?”

    “自是躲不了啦,估计不出几日便该到龙州城了。”公子说着,手往案头一指,“人还没到,礼先到了,全是孩子用的!到底源儿也是自己做了爹,选的东西还真都实在。”

    方晋再次感叹光阴如梭似箭,他前年被胡之源请去处理时疫,那会儿大侧妃和娜沐刚刚显怀,现在孩子已经能随父母踏上回城之路。

    大岳二十三年,国君又要换。

    也不得不换,因为胡之洵过于夸张地勤政,不仅三年里把官员百姓折腾够呛,也把自己活活累死在奏折堆里。

    因此凤儿更不必担心蝶园和谍人,月子坐得踏踏实实,人养得白白胖胖,奶水富余到她见到常丰就打趣他还馋奶不,她给他挤一碗喝。

    过去常丰总嚷着让她叫爹,自见过李光擎后不敢了,她这又当上娘,他也不想被小娃唤外公,活生生把自己喊老。

    但在孩子的满月酒上,常丰当众表示要迎娶润娘为妻。

    “我爷爷已经故去,常家现在我为家主,你无需再顾虑会折损谁颜面,只管与我双宿双栖,相守一生!”

    为让润娘点头,常丰把程言辉都说服,让他亲口对润娘讲,比起在程府做妾室,不如去常家做正头夫人。

    可润娘不以为然,“我既不会做谁的妾,也不会做谁的妻。情爱是情爱,生活是生活,我不会离开蝶园的。”

    常丰明白,润娘是不想让外人说道盛通掌柜夫人是妓女出身,想让他留着正妻之位给对家族兴旺更有益的女子。

    程言辉开解他,说左右国丧期内不得嫁娶,趁机各自伤怀一阵也好,让时间去改变万事,他还年轻,还有时间等她想开。

    话说回来,胡之洵好像没那当君主的命,龙椅刚坐三年,皇后肚子还没动静,他人就没了。

    至此胡暄的儿子们剩四个。胡之沄是誓不还朝,胡之源也没接棒之心,大岳皇宫里仅有病恹恹的胡之淮和还在尿裤子的五皇子。

    城外车队中,娜沐拍着熟睡的儿子,幽幽叹道:“总觉得是妾身耽误了你,如果源源的正妻是姐姐,而非我这种外族女,你如今想做大岳新君易如反掌。”

    胡之源丢个怪脸儿给她,“净说胡话。咱现在一家其乐融融,不比在宫里逍遥?不妨与你直说,估摸你也猜得出,三哥叫我回来并非商议谁继位,是想我推举他继位。想想他也帮过我许多,这好人我做得。横竖我是不愿丢了咱们好好的太平日子,就让他坐收渔翁之利,捡这天大的便宜吧。”

    边境守城之主做三年,给皇帝也不换,这便是胡之源如今心境。

    荣华易得,安定难求。

    方晋摸出一小小香包,让公子掖到襁褓里。

    “防蚊虫的,当是见面礼吧。”

    公子接的欢喜,放得仔细,嘴却不饶。

    “那你这见面礼可有些寒酸!瞧见那柜子没?里头全是岳丈托人千里迢迢送来的,锦儿只粗略一盘点,便已够买下蝶园门口半条街!”

    “人家是一国之君,我是一介布衣,你拿我跟他比,你带孩子累傻了吧你!”

    “不瞒你说,确实快累傻了。”

    公子说得可怜兮兮,唇角却飞扬的。

    凤儿这胎来得实属意外。倒不是她好孩子没当够,她也计划着在桃李之年做娘亲,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送子观音抢在她调理身体前头降临。她本想把脉开点坐胎药,谁知一把便是喜脉。

    按日子算,公子和锦哥儿都可能是血脉亲爹,然而谁也没往公子身上想,包括他自己。

    公子仍是高兴坏了,不能抱凤儿转圈,便死死搂着锦哥儿笑到飙泪,胡乱叨叨,多谢锦哥儿让他当爹!

    您瞧瞧,这都什么话呀。

    他索性彻底做甩手掌柜,将园子整个交给锦哥儿,他只管照顾凤儿一个,说得还挺好听。

    “锦儿主外,我主内,你消停做娘娘,万事不操心。”

    凤儿由着他去,他高兴就好,他开怀就好,其它无所谓。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巧的是凤儿同润娘一样也是晚上破水,当夜也是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疼得快把自己姓啥都忘了,凤儿还惦记让玉玫出去瞧瞧,别让公子重蹈当年覆辙,下跪祈求整夜,他已是中年非少年,禁不起的。

    “姑娘放心,锦哥儿让公子守在门口念经,他去跪了。”

    晨曦微露时,婴啼响彻蝶园上空。

    卫家的血脉,有了新的继承。

    公子喜欢这女儿,喜欢到眼角眉梢藏不住爱意,看得方晋直眼馋,忍不住酸他。

    “哎,你说她是唤你爹爹,还是唤锦儿爹爹?”

    不出所料,他挨了公子一脚!

    “这事我说得不算,看凤儿咯。”

    “都怪那倒霉时疫,害我不在家,不然说不定我也能蹭声爹爹听!”

    就知道方晋心有失落,公子故意摆架子,“我是不介意多个爹疼她的。”

    方晋顿时喜笑颜开,嘴巴撅长长的啄孩子脑门儿一口。

    “小宝贝,你看你冰坨子爹多没正事儿,你娘都出月子跑出去玩了,他还没给你取个大名儿叫。”

    他又挨公子一拳!

    “我取了!”

    “那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嘛。”

    “叫啥?”

    “尽欢,沈尽欢。”

    “意思我懂,可为何姓沈?”

    不怪方晋质疑,凤儿早先说过,她的孩子不论爹是谁,从她肚子里出来便该随她姓,两个爹都同意,这怎么又变了?

    “该不是你从中作梗吧?自己生不出来,抢人家骨血冠自己的姓,老了老了你怎么还不要脸了!”

    方晋奚落,公子喊冤。

    “不是我,是她要的。她择了尽欢这名才想起自己姓李,李尽欢听着像男儿,叫卫尽欢吧,意头又整个变了,锦儿又想不起自己姓什么,沈尽欢好听,就沈尽欢咯。”

    方晋再没话说,春生在门外唤他,依依不舍又啄孩子小手一口。

    “真白净,像你。”

    “凤儿也白。”

    做了娘,凤儿仍像只皮猴猢狲。

    也是月子憋得太难受,她拉着锦哥儿满城逛,这也想吃那也想尝。

    锦哥儿各种阻拦,“欢儿还要吃奶呢,这些重口东西你碰不得。”

    凤儿委屈得要哭,“怎么啦,有了欢儿,凤儿就不重要啦?啥都可她来,我不沾辣味的日子啥时候是头哇!”

    东燕辣鱼馆门口,她虽发着小脾气,但脚没往里迈。委屈是真委屈,馋也是真馋,脾气发出去便好,一切仍为孩子考虑。

    她巴巴盯着食客享受,猛咽口水,可把锦哥儿心疼够呛,然而他也没辙,若是他能产奶喂女儿,他早让凤儿想吃啥吃啥,想去哪玩去哪玩!

    “哥哥求你,且再忍耐一段,大不了咱让欢儿早点断奶,到时你让公子把这馆子盘下来,就做给你一个人吃,公子也不说二话。”

    凤儿也没办法,为安抚馋虫苦了女儿,她也下不去这狠心。

    一想到孩子,她忽然逛不下去了,脑子里只有女儿饿醒不见娘,哭得小脸通红的模样。

    “回家。”

    说回就回,却在蝶园门口止步。

    九玄堂大门开着,方晋采药回来了。

    一面是久别的情郎,一面是孩子,凤儿自知不该犹豫,可还是犹豫了下先去看谁。

    锦哥儿洞悉她心,把她往九玄堂推推。

    “如果欢儿醒了在闹,公子早派人找咱们了,现下门口也没候着的,想来无事。你且去便好,有事我再去叫你。”

    锦哥儿总能让人安心。

    也是他提议说春晖苑早已空置,凤儿有孕不便再住栖梦楼,不如他们三个全搬过去,远离淫声浪语,得一处宁静好好养孩子。

    栖梦楼没了金蝶娘子,关雎馆也完全变成除了教习无它用之处。

    春晖苑很安静。

    孩子还睡着,只是从摇车换到床上,公子保持着拍觉觉的姿势,也睡得深沉。锦哥儿悄声蹲到床边,静静赏一大一小的睡相,不敢大喘气,生怕扰醒哪个。

    一对大手小手紧挨着,一样的白,大的长指伸直,小的紧紧蜷攥。锦哥儿轻轻凑上自己的手,发现跟公子比起来,他这就是耙子。

    正无声自嘲,女儿小拳头忽然伸展开,指头摇晃几下,落在白茅与草耙之间,再没握回拳。

    锦哥儿瞳仁一震,抽回自己的手,再细细看那两只。

    除了大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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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